当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终于一统天下、坐上了晋朝的皇位,他不免有点得意。有一天,他在朝堂上问大臣:你看看我,像历史上哪位皇帝?
没想到,大臣毫不客气地说:我看你呀,就像桓灵二帝。
汉桓帝、汉灵帝可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昏君啊。大臣这话,伤人得很。
司马炎倒是一点不生气,他哈哈大笑:那二位,在朝廷上可听不到这种忠言,可见我还是比他们要强些。
大臣说:那两枚昏君,卖了官,钱可进入国库,陛下你卖了官,钱揣自个儿兜里了,照这么看,你还不如那两位呢。
这故事说明,司马家族虽然当了皇帝,可是真缺钱啊,缺到皇帝都不顾吃相了。
这故事更说明,就算司马炎是皇帝,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士族大臣们啊,反而是大臣们什么都敢说。
为什么呢?因为晋朝皇帝是与士族共治天下的,他眼看着豪门士族垄断朝野,却没有足够的资源去压制他们。
没办法,皇帝只好大肆分封同姓诸王,让他们驻守在全国各地,努力打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士族。结果,却造成了“八王之乱”,司马王爷们彼此间打得头破血流。
打输了的王爷不服气,就去找帮手。找谁呢?就是那些蛮族。于是五胡乱华,于是天下大乱,于是司马皇帝被桓氏篡位,一个低等士族又把他赶下来,逼迫司马皇帝把皇位让给自己,造成晋朝最终覆灭。
公平地说,司马家族曾经飞速上升的事业转而断崖式下跌,并不完全是因为司马懿的子孙们不肖,还有着深层次的历史大势,这是谁也无法违抗的。
第一个原因,是气候的变化。
从东汉中期开始,气温持续不断地下降,到三国魏晋时期降到了最低点。
随着气温的降低,草原上的资源越来越少,南匈奴逐渐移居长城以南,其他胡人也陆续迁到这里。当他们的人数大到一定程度,晋帝国就不容易消化他们了。五胡乱华是必然的。
第二个原因,是中原社会的豪族化。
黄巾起义闹起来之后,豪族们为了增强自卫能力,建起了很多坞堡,每个坞堡就像一个小城市,里面甚至能住几千户人家,内部自给自足,整个社会越来越退回到自然经济状态。
没有商品经济,税收就成了大问题,政府就没有收入来源,朝廷就无法支撑下去,根本无力对付中原的豪族和边境的胡族。
反过来,朝廷却要借助豪族来维持运转,借助胡族来守护边疆。但是,这两拨人没一个是吃素的,手里可都有武装呢。
第三个原因,是士族的堕落。
东汉末年,儒学已经发展得极为精致,儒经里一句话,能写出十几万字的注解。可是在天下大乱的时代,这有什么用!于是很多人抛弃了儒学,开始谈玄论道,于是就产生了魏晋玄学。要不,就像陶渊明一样去寻觅桃花源。
但更多的人,在社会动荡中看到了巨大的利益再分配机会。于是他们一边高谈阔论,仿佛出世高人,一边拼命往兜里装钱,还依凭“九品官人法”把搂钱的地位制度化。这种人大大败坏了政治和社会的道德水准,士族变得相当虚伪。
这四大原因共同作用,促成了司马懿不愿意看到的家族衰亡。
但不管怎样,司马懿作为一代成功标本,不仅展现了为人处世的非凡智慧,更以罕见功绩彪炳千古,他是值得学习的。
像司马懿一样,本着“人若无名,专心练剑”的态度,专注、专业,修炼出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的出众本领。
隐忍,就是把事情藏在内心,强力克制忍耐。隐忍,隐什么、如何忍?隐,就是让人看不出情绪;忍,就是任何难事都不会影响情绪。
司马懿是情绪管理的大家。其秘诀是什么?对于他看重、看准的事情,他之隐忍,决不是放下,反而是反复谋划。像猛兽一样静候,时机一到,便迅雷不及掩耳。
“善弈者通盘无妙手”,司马懿的境界非常非常高,他永远不建奇功。看上去,司马懿好“窝囊”,手握重兵,把将士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就是不让他们去打诸葛亮。但司马懿看得清楚:他不需要“赫赫战功”,他只需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司马懿之善藏,藏的是锋芒、藏的是才华。才华不仅不是成果,才华甚至是凶器。审时度势,在时势恰当的时候,才华才能脱颖而出,才华才能转化成斐然成就。
事与人,两手抓,两手硬,既做事、又做人。你再厉害,你只有一个人、一天只有 24 小时,你需要团队与你共同奋斗,因此你需要“琢磨人”。
一旦答应追随曹操,司马懿便将一生一世交给了曹魏。这是毋容置疑的忠诚。其实,司马懿当真有机会造反,尤其在曹叡时代,他兵权在握的时候。他之所以选择忠诚,不仅是因为个人修为,更是现实的考量。
修身,我们都貌似都学过;齐家,我们貌似都听过。但在肉食者谋的当今时代,“生物进化论”成为共识,笑贫不笑娼成为正常,为了一饭一衣而大动干戈者大有人在,修身齐家仿佛已然过时。
司马懿与诸葛亮的较量过程,是三国史最精彩的“对弈”。但假若只有诸葛亮与司马懿对阵,则三国并不精彩、司马家并不牛掰。狡兔三窟的诸葛家,只要遇到司马家,便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是小阵势。争天夺地,那便是几代人的家族对阵。
在乱世之中,对于时机的把握,成为司马懿实现“三国归晋”宏愿的基础。也成就了司马懿做局破局的大格局。审时度势、做局破局,司马懿玩转局势于掌股,宛若天人。
司马懿一英英名,终敌不过不肖子孙的胡作非为。但即便司马懿能够洞察人生无常,他仍然还是只能做他的司马懿。作为儒家士族,他必取入世之法;纵使后世盛行的佛法,他也还是只能取三千大千世界之世间法一瓢饮。既为红尘一员,只能活在人间、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