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零售商来说,准确的销售预测非常关键。预测太低,造成货架空缺、利润损失;预测太乐观,导致库存积压、利润率下降。因此,零售商具有强大的动机,力图准确地进行销售预测。为此,大多数商家选择依靠专家——在组织中收集信息、研究发展趋势、并作出预测的人。

这种风险对于消费电子公司更高,因为他们的很多收入都来自于送礼季节,而且他们的库存也会很快贬值。

消费电子巨头百思买是依靠内部专家零售商之一,因此其内部专家的压力相当之大。因此,如果你走进百思买的总部,告诉他们“无知的群体,可能比公司最好的专家预测得更准确”,他们一定恨不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百思买的礼品卡业务主管杰夫·塞佛兹(Jeff Severts)偏偏不信邪。他在公司里组织了几百人,给他们提供一些基本的背景信息,请他们预测礼品卡销售情况。统计结果出来后,他发现近200名志愿者的平均预测值能达到99.5%的准确性,而他团队本身的正式预测,准确度却要低5个百分点。 

后来他又进行了一次试验。在公司的中心位置设置一个地方,请员工提交和更新他们对感恩节到年底的销量预测。300多名员工参与了活动,塞佛兹记录了他们集体预测的结果。次年初尘埃落定时,内部专家正式预测的准确率为93%,而业余群体的准确率仅低了0.1%。

随后,百思买分配了更多资源给行情预测,取名为TagTrade。在2000多名员工的预测下,TagTrade为公司管理者带来了有用的洞察。员工已经进行了非常多的预测,所涉及的话题从客户满意度,到开店、电影销售等。比如,2008年初,TagTrade预测一款笔记本电脑的服务程序包将会销量不佳,而专家则表示乐观。早期结果证实TagTrade的预测后,公司暂时取消了该产品的供应,打算秋季再重新上市。TagTrade虽然远非完美,但多数时候都比专家更准确,而且还为管理层提供了一些通过其他途径无法获得的信息。

 

1 红酒师不如一个方程式

葡萄酒是一个神奇的领域。判断葡萄酒好坏,就好像是鉴赏艺术品,而懂得品酒的“高级人士”总是那么博学和神秘。

计量经济学家、《超级数字天才》的作者伊恩·艾尔斯(Ian Ayres)却给他们迎头一击。他写道,葡萄酒的价值用一个方程即可概括: 

葡萄酒的价值 =  -12.14540 + 0.00117冬季降雨量 + 0.61640生长季节平均温度 – 0.00386收获季节降雨量

他并不是胡说八道。这个方程来自奥雷·阿森费尔特(Orley Ashenfelter),一位经济学家、葡萄酒爱好者。他设计的这个方程,是用来说明法国波尔多地区的红葡萄酒质量的。

在生产葡萄酒的过程中,波尔多酒商长期使用统一的方法,持续认真记录降雨量和气温,这为阿森费尔特提供了丰富的基础数据。他发现,天气和葡萄酒质量之间存在明确的因果关系,于是,他回归出了方程式,用以量化二者之间的关系。

阿森费尔特的公式当然遭到了葡萄酒鉴赏家的蔑视!但结果表明,公式对葡萄酒的价值预测达到了惊人的准确性,对于判断新葡萄酒的价值特别有用。

多年来,品尝葡萄酒的人们不得不依靠专家的意见,而专家自身的素质是有差异的,他们的意见也时常发生分歧。这就需要外部人员来识别之前被忽略的关系。“外行”的经济学家发明一个等式,计算机就能以更快、更经济、更可靠的方法进行评估,而不会带有一丝一毫的势利气息。

 

2 专家的殿堂正在坍塌

随着网络对群体智慧的利用、计算能力的增强,专家通过预测增加价值的能力正在稳步下降。这种“专家挤压(expert squeeze)”现象正在日渐强化。

尽管专家能力下降已成趋势,人们仍然渴望得到专家。作为掌握特殊技能或方法的人,专家能帮助解决技术知识与专业技能的欠缺。所以,人们信任身穿白色实验服或细条纹西装的人,相信他们的意见、觉得他们手中握有答案,而对电脑得出的结果或一群新手的群体意见心存疑虑。 

专家挤压意味着,坚守陈旧思维习惯的人,无法利用新方法从面临的问题中获得洞见。知道何时超越专家需要一种全新的视角,而这并不是自然而然的。可以肯定的是,专家的未来并非完全黯淡,专家在一些关键领域保持着优势。你所面临的挑战是,知道何时利用专家、如何利用专家。

作为决策者,你如何应对专家挤压?首先是仔细考虑你所面临的问题。下表可以帮助你思考。

领域描述基于规则;
结果范围有限
基于规则;
结果范围广泛
基于概率;
结果范围有限
基于概率;
结果范围广泛
专家表现比计算机差一般情况
比计算机好
与群体相同 或更差比群体差
专家认可度中/低
示  例信用评分
简单的医疗诊断
国际象棋
围棋
招生负责人
扑克牌游戏
股市
经济

第二列所覆盖的问题,解决方案都是基于规则的,所产生的可能结果也是有限的。有人可以在过去模式的基础上调查所涉及的问题,并把规则写下来,用于指导决策。专家能够处理好这些任务,但一旦原则清楚明了,计算机就更经济、更可靠了。考虑一下信用评分、简单的医疗诊断这样的任务,专家之所以能就如何处理这些问题达成一致,那是因为解决方案都是透明的,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经实践证明的、真实可靠的。

最初,专家在这些问题上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可以找出起作用的规则或算法,就像阿森费尔特的葡萄酒公式。但是潜在秩序并不总是那么明显,有时专家必须用统计方法寻找系统的结构,然而一旦他们定义出规则,计算机就能接管他们的任务。 

哈拉斯赌场的经验就是很好的实例。和其他赌场一样,哈拉斯多年来都努力讨好在赌桌上下高筹码的人——豪赌客。然而,详细研究客户数据后哈拉斯发现,可自由支配时间和收入的中老年人,为赌场贡献了大部分收益。因此,针对最优质的客户群,管理层利用数据分析建立更好的客户忠诚度,同时继续有效地管理豪赌客。“豪赌客是创造最高价值的客户”这种专家意见显然是错误的一般常识认为专家永远是对的,而通过新视角进行的数据分析能够有力地证明并非如此。

另一个极端是上表最右一列,它所涉及领域基于概率、有着广泛的结果范围。这里没有简单的规则,你只能通过概率来表达可能的结果,而且结果的范围也很宽泛,比如股市、经济和和政治预测。证据表明,群体在解决这些问题时胜过专家。例如,经济学家对利率的预测非常差,常常无法准确猜测利率变动的方向,更不用说其正确水平了。 还要注意的是,专家不仅不擅长预测实际结果,而且他们彼此之间往往也互不同意。 两名具有同等资历的专家可能会做出相反的预测,进而做出彼此不同的决策。

例如专家对油价的预测:一个阵营的专家以投资银行家为代表,他们认为世界已经达到石油开采的顶峰,石油价格有可能因此上涨。另一个阵营的专家以经济学家为代表,他们认为技术有可能会让人类发现新的石油资源,并且有效地开采它们。两个阵营的专家都很有头脑,也很有说服力,但在未来价格走势问题上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上表第三列:专家能够处理好基于规则、且结果范围广泛的问题,因为他们比计算机更善于排除错误的选择,也善于在信息之间建立起创造性的联系。例如,一款计算机程序将计算机和专家结合起来,作为包装设计解决方案,并通过演进原则(重组和突异)利用计算机生成可选方案,然后让专家选择下一代最佳设计(选择)。计算机创建设计方案很有效,却不懂什么是品味。宝洁和百事可乐等大型消费品公司已经成功地采用了这种技术,使其产品脱颖而出。

同时,随着计算机性能的不断改善,它将继续侵袭到这一领域。从前电脑无法击败世界象棋冠军,但1999年,经过6场比赛之后,IBM的国际象棋超级计算机“深蓝”击败了1985~2000年间的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当时在围棋比赛中,人类仍然胜过计算机程序。围棋的规则很简单,可以有更多的位置组合,因为它的棋盘规格是19×19,比国际象棋更大。而今天,随着计算能力越来越强、价格越来越便宜,计算机已经赢得这场战争。

游戏机器占优势人占优势
桥牌 
跳棋 
国际象棋 
围棋 
黑白棋 
拼字游戏 

上表右侧第二列:对基于概率、结果范围有限的问题,专家的表现有好有坏。如果缺乏特定领域的知识,则计算机和群体都会表现欠佳。例如,与计算机相比,专家型教练可以创建更好的训练计划,因为他可以利用自己团队的独特知识。同样地,公司高管可以更好地为自己的公司描绘战略。

 一旦你能把某个问题正确归类,就可以寻找最好的方法来解决它。在医学、商业和体育等许多领域,计算机和群体仍未得到充分应用。专家仍然至关重要,体现在三种能力上:

  1. 只有专家能创建取代他们的系统。塞佛兹设计的预测市场胜过百思买的内部预测人员;在阿森费尔特之前,波尔多红酒的评估在很大程度上是主观的。当然,专家必须掌握这些系统,并根据需要改进市场或公式。

  2. 需要专家来制定战略。广义的战略不仅包括日常战术,也包括通过识别相互联系进行故障排除的能力,以及用全新方式组合创意进行创新的过程。如何最有效地挑战竞争对手、哪些规则需要强化、如何重组现有的基础知识来构建新产品和新体验,这些问题的决策都需要专家工作。

  3. 需要人来管理人。许多决策所涉及的心理学知识比统计学更多。领导者必须了解他人、做出好的决策,并激励他人支持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