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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和而悦读会”的第7次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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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陈书悦
空行
或许生活环境太好“闲得蛋疼”,老外啥都研究,有人研究放屁出专著,有人研究性高潮成专家,而这位法国佬让-诺埃尔·卡普费雷,花巨大精力研究谣言,写就了《谣言》一书。
《谣言》是研究谣言最杰出的名著,在传播学和公共舆论领域拥有重要的地位。
经过经过长期调查和案例分析,基于大量前人的研究结果,卡普费雷阐明了谣言产生和传播的规律,论述了谣言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与作用。他论证了谣言的起源和传播路径、人们为什么相信谣言、人们如何利用谣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分析了谣言在明星制度、政治、金融、商业行为中的作用,并对谣言背后的文化与社会背景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在今天的形势下,这本书特别值得读一读。[可能买不到,建议在网上寻找电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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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宝洁(P&G)公司突然倒霉了。据谣传,宝洁公司为了生意兴隆,与魔鬼缔约,将利润的10%交给魔鬼撒旦。
谣言有鼻子有眼:宝洁的logo证明了一切。宝洁的logo上绘着一张男子的脸,与凝视着13颗五角星,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它们构成了魔鬼撒旦的数字:666。很明显,男子的胡须也写着666。而且,图案的弯月形暗指月亮教派及其创始人的反基督化身。事实上,男子是一只牡羊,可以以弯月两端的角为证,而牡羊是撒旦的动物变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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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洁公司百口莫辩。这个造型明明是罗马神话中主神朱庇特的侧像,而13颗星星则代表美国建国初期的13个州。宝洁可是地道的清教徒式公司呢。
谣言旷日持久流传了5、6年。宝洁无奈之下,不得不在所有产品上都取消了公司长达100多年的公司logo。谣言击败了公司信念。
另一个谣言发生在1973年。当时,法国政界盛传蓬皮杜总统已经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不可能挨到7年总统任期期满。这个谣言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媒体也大作文章。尽管官方从未证实这一消息,但总统的疾病一时成为压倒一切的热门话题。一年后,蓬皮杜总统果然病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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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广泛存在的现实。不论在社会生活的哪一个领域,谣言无所不在。
什么是谣言?《谣言》引用和讨论了一些定义。不过,本书的副标题已经说明了很多:谣言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众传播媒体。
最著名的谣言定义,是由美国社会学家希布塔尼给出的:谣言是一群人议论过程中产生的即兴新闻。
根据这一定义,谣言的公式是:
谣言 = 事件的重要性 X 事件的含糊性
也就是说,如果事件不重要,或者事件很清晰,谣言就不会产生。只有重要而扑朔迷离的事件,才会产生谣言。比如,一个小视频显示,一队装甲车穿过城市马路。在新闻受到严格管制的国家,人们就会产生疑问: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谣言便产生了。
另一个说法我也很认可:谣言是在社会中出现并流传的、未经官方公开证实或者已经被官方所辟谣的信息。
所以,谣言既是社会现象,也是政治现象。从这个意义上,谣言是对威权的返还。它揭露秘密、提出假设,迫使当局开口说话。同时,谣言也是对当局作为唯一权威性消息来源的地位提出异议,它是无人邀请的自发性发言,而且经常是反对派的发言。因此,谣言是一种反权力。
书中还有很多精辟论断,可以摘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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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种在人们之间私下流传的,对公众感兴趣的事物、事件或问题的未经证实的阐述或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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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信息的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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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信息,信息的价值不是永远存在的,因此必须尽快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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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社会自发的产物,既非故意亦非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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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典型剧本的简单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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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反映了人们受到压抑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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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个浪迹四方的深神话,某一天在某次议论中被引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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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时下流行的形象和老一套旧想法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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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因为当公众对一切都无法相信的时候,他们就会相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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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个解释系统,满足我们对周围事物的理解时所需要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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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来自于模棱两可,使我们早已藏在头脑里的形象、假设和看法能够找到显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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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的形成是因为人类的思维永远在寻找一种均衡的解释提纲,将看上去混乱无序、毫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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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人们对某种隐患的存在的担忧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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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个警告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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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某种敌视态度具像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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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替罪羊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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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集体的作品,由每个人的参与而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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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动态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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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部分人与大众传播媒介拉开距离的工具,以证明其不同于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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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种娱乐工具,具有维持聊天、消除忧愁和空虚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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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块巨大的集体口香糖,随着咀嚼失去味道,因而召唤另一条谣言来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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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某种背景的见证,如果这种背景发生变化,谣言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将立即停止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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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种物体,是一个结果、一种精神产物:群体的成员在特定的时间内、特定的地点传播,并从中孕育出一个内容、一个故事、一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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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把欲望当作实现,是表达恐惧或忧虑,是攻击群体里的成员来制造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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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群体性担忧的泻药,其消极性对于谣言所流传的圈子来说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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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群体里的成员们集中起精神才智,以求对现实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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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直奔信息的重心内容,简单化是一切交流的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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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幻觉和想象的投射,使我们选择作为一个传播者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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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关于一些永恒的主题,比如悲剧性的误会,人们以为是在做好事,实际上做的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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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个观察正在形成的深层舆论的理想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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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来自于对现实的不安全感,谣言可以用来构成或减少潜在的忧虑,提供一个明确的目标以集中人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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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首先是一种对周围环境表态和采取行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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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社会关系和权力关系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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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商业谋略和信息交流计划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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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传播不便说出的话:政治传统禁止公开提出的话题,谣言可以把它带到公众场合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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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种完整的大众传媒,与其他大众传媒并存,并有其自身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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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记中,《谣言》作者从谣言来源和诞生两个维度,将谣言分为6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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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类谣言源于一件对地区公众舆论产生冲击的事件。
比如,今年的武汉肺炎疫情,最初是由李文亮等8名医生在微信群中引发的。这是一个事实,事件本身已经令人受伤很深,而警察的训诫更是火上浇油。于是,在疫情蔓延的过程中,由于官方说法让人难以置信,公众不可能消极等待,他们更愿意相信“辟谣即证实”。
在第1类谣言中,由于缺乏官方迅速和令人满意的说法,事件涉及的公众便自行构成自己的看法,并收集相关的事实。构成这种看法的过程是自发的、自然的:一小群人自行生成、选择对于他们来说最满意的、主观可能性最强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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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类谣言中,某些人有意识地、故意地将某种假设纳入其中,以利用该事件。
在地震、水灾、大饥荒等各种事件中,面对官方数据明显不真实的情况,谣言便迅速将数据提升至更高水平。根据谣言的说法,“有人在掩盖灾害的严重程度”。
一般来说,灾难总是造成正常信息失灵,从而引发与人们情绪相吻合的后果高估(即第1类谣言),但政治化的原因将导致更加严重的第2类谣言。例如,去年的某项公众事件,官媒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他们屏蔽真实情况,有目的地捏造了许多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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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类谣言不是从某个事件,而是从某个细节引发的。
这个细节,是某个一直被人忽略、或被认为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迹象。当一群人都非常有选择地注意到某一迹象、并且这一迹象也能引起非常强烈的共情,人们就会孜孜以待,将其演变成证据。
比如,美国宗教原教旨主义团体坚信魔鬼真实存在、并且魔鬼正在四处活动,所以一直都在寻找能够证明魔鬼存在的任何迹象。宝洁的logo图案就这样掉进了“魔鬼”的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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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类谣言也源于某个细节,但它是某些人蓄意而为的。
宝洁logo谣言或许更应该属于第4类,它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将logo错误解读注入到社会群体之中的。
这类谣言在中国社会特别常见。比如,最近的双黄连“带货”谣言,很显然是有人利用大众对疫情的恐慌,故意制造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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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类谣言是无缘由的谣言。也就是说,找不到任何引发谣言的事实、征兆、迹象、细节,它是纯粹想象出来的。
这类谣言总是以“一个典范性故事”的形式出现,类似于“城市传奇”或“现代传奇”。 这些谣言是醒着的集体梦,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发生成,而且总是广泛流传。 比如,“这事发生在一个中学生身上”、“那是一个普通母亲的故事”,而发生的时间是“昨天”、“前几天”、“不久前”,发生的地点则是日常平凡生活之中,诸如停车场、超市、汽车里、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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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类谣言是某一天、某个地区、某个放火狂有意在社会上抛出的。
它和第5类谣言的最大不同,就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故意而为的。出于政治、商业、金融、犯罪等原因,一小撮人会躲在单纯的人们无法想象的阴暗角落,蓄意炮制某个看似对很多人、甚至全社会有利的“白日梦”。
这类谣言往往太过美好,你无法用统计学、社会学来研究它,揭露它的信息通常被斥为阴谋论,而揭露它的“吹哨人”则往往冒着巨大的危险。比如,“打土豪分田地”、“中国梦”就属于这类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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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为什么要传播谣言?《谣言》分析了一些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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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是一个新闻。
一言以蔽之,“新闻”之实质,在于它报道的是人们意料之中的、但同时又是完全无法预测的事。它们是生活这场赌博中出现的或赢或输的彩票号码。新闻涉及一些人们早已有心理准备的事故或事端,只不过人们不是害怕就是盼望这些事情的发生,这些事情就构成了新闻的基础,同样,也构成了谣言的基础。
人们传播的新闻往往涉及一些人们或者感情上或者地理上感到亲近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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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为了求知。
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我们有一种永恒的将我们自身与他人进行比较的倾向:这是出于一种确定自己位置的需要,在与他人的比较之中,对自身进行评价。
谣言是社会协调一致的有效媒介:所有发生的讨论均表达了我们参与其中的群体舆论。参与谣言也是参与群体行动。人总是要等到知道了其他人的看法之后,才会形成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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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为了说服他人。
谣言的内容包括一切,并以一种类似泄露天机的方式出现。当谣言恰好解答某种个人忧虑,或解决一场冲突的时候,天机泄露了。
谣言于是便成为一项使人接受自己意见的事业:信徒的圈子越是扩大,我们自己内心感情上也就越感到我们掌握的是真理。必须传播谣言,不仅如此,还要说服别人。谣言的传播者与其所带来的信息被视为完全同一,拒绝相信谣言或对谣言产生怀疑,就是拒绝传播者本身。
因此,在所有的谣言之中,都存在着某些主动的中继人,他们与他们传播的谣言完全融为一体:他们从中得到满足,找到内心紧张的解决办法,内心紧张通过社会的一致赞同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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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为了自我解放。
谣言是发泄的第一个阶段。很多谣言是引起抑郁心理的重负。谈论这些事情本身,就是朝着减少焦虑迈出了一步。谣言因而是被压抑的好斗性,以社会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的一种发泄。
而且,谣言总是被认为是从他人那儿得来的,是“有人说”,从而消除了人们的犯罪感觉,允许人们最为自由地表达其被压抑的、迄今为止不可明言的冲动。人们理解谣言在道德检查最严厉的地区和情况下最为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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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为了取乐。
这些都市的无稽之谈是这样沿袭下来的:享用了一顿美味佳肴之后,或在酒吧里,人们就像品味餐后消化酒或茴香酒那样将它们流传下来。它们奉献的,是实实在在的瞬息间的消费快乐。它们是一块巨大的集体口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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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说而说。
由于人们对谈论自己犹豫不决,于是便谈论他人。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出发,人们大加发挥,于是就初步形成了谣言。
谣言是一种感情交流。它会煽动道德上的评论,引发个人的意见和感情上的反应。带来一个谣言,意味着他想和交谈者开始或继续一种更为密切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每一方面都更多地暴露自己,在毫不谈及自身的情况下,使自己的思想和才华赤裸裸地表现出来。总之,谣言提供的不是一个交流信息的机会,而是一个交流各自表现的机会。
谣言是完成社会联系,加强朋友之间、邻里之间和亲人之间关系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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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谣言,都是注定要消亡的。不管它是“寿终正寝”、“被枪毙”,还是“销声匿迹”、“沉寂下来”,谣言最终都会终结。
这也反应了人们的愿意:谣言是危险的野兽,必须予以消灭。
然而,将谣言定义为“未经官方证实”的信息,非官方信息皆不得传播,这是不现实的。人们必须交流,尤其在战争、灾难、大疫等非常时期,人们更加需要相互沟通,以期逃避惶恐、减缓焦虑,但恰恰在这种时候,官方往往比大众更加惶恐、更加焦虑,他们不仅大力打击谣言,也常常是更多谣言的制造者。
怎样制止谣言的传播?专家给出了5条“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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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公众毫无保留地信任官方传媒(报纸、电台、电视、互联网等),使之勿需另求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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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公众对领袖绝对信仰,相信政府正在尽最大努力解决问题。必须竭尽一切努力避免不信任与怀疑,以免形成培植谣言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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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某一事件发生之后,最重要的是尽快播发尽可能多的信息。谣言总是产生于公众对事件自发地提出问题、却未曾找到答案,能够帮助人们理解扑朔迷离的事件,所以必须用官方信息来满足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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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发消息并不能保证信息被接受,因此必须消除一切未知的空白点,确保所有人都能接到这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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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生活单调让人们渴望哪怕最微小的传闻,因此必须加强对人们工作和生活的掌控,决不可使人们太过空闲。
这5条“建议”之所以加上引号,因为它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极权国家却“不信邪”,他们对此如获至宝地“应收尽收”、“亲自部署”。
本来嘛:如果违反第1条人们到别处获取信息,就有可能得到有关事实的另一种说法,与官方传播媒介播发的说法可能并不吻合;第2条则保证,公众必须对国家、城市、企业、工会、政党的领导人保持绝对的信任;第3条和第4条都是为了保证人民接受官方说法,排除一切信息的空白点;第5条则帮助人民妥善安排时间,必须消灭空闲时间、避免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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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对谣言的惧怕,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上,谣言具有强大的破坏力,能够引发严重的公共事件,进而危及政权的稳定性。
政府为什么恐惧谣言?人们为什么选择轻信谣言而不是信任政府?这里补充一点另一本小书《谣言如何威胁政府》的内容。
1750年5月,巴黎处于躁动不安之中,整座城市持续着日趋紧张的态势。
两年之前,大饥荒又一次席卷了法国,饥饿的流浪大军开始了逃荒之旅,绝大部分人最终来到了首都。他们在寻找什么?其实微不足道:一份工作,一次命运的转机,或者仅仅是接触同样处于生死边缘的其他人。
但他们的出现,却成了引发焦虑和不安的最后一根稻草:流浪汉、懒汉、流氓及其他无业游民聚集在公共场所打牌、玩球,有些人以打碎窗户和路灯取乐。这些人无所事事,为了打发时光而恶作剧,危险隐藏在他们之中。他们声名狼藉,在巴黎没有任何权利,却占据着巴黎的空间。
这并不是新问题,但当局的应对措施却是一成不变。中世纪晚期以来,法国持续实施一整套的镇压机制,在危机时刻则更加变本加厉地充分运用:权力使之不断升级,警察可以对流浪者随意逮捕、囚禁、强制劳动,以清除城市“低端人口”。随之而来的是,巴黎人民对警察充满了敌对情绪。
在大风暴来临之前,这些镇压措施得到了进一步增强,执行起来更加严厉。巴黎人民对于这些措施的反应也毫不逊色,5个月爆发了15次暴力冲突,相互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与此同时,一则谣言开始传播:警察不仅逮捕流浪汉,还绑架儿童、向其父母索要赎金。谣言一开始很微弱,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直到1750年5月,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5月1日,20多个少年聚集在路边的排水沟旁玩乐。一名警官逮捕了其中的6人,“以儆效尤”。这些孩子的年龄只有13~15岁。一些士兵目击了这一事件,认为事态严重,开始公开介入、并对抗逮捕。他们亮出刀剑,一番推搡和混乱之后,有人受伤了。但警察最终还是将孩子关进一辆将送往监狱的马车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警察和士兵之间的小规模冲突不断增加,并在之后的几天内持续不断。
5月22日,在巴黎的6个不同街区内爆发了6起严重的冲突。它们互相之间没有联系,分布于塞纳河两岸相对独立的区域,叛乱的场面都大同小异。唯一有差别的是参与叛乱的人数和事态的严重程度。
叛乱的开头往往都是相同的:街头事件迅速转变为群体性事件。在一次事件中,一名退伍老兵喝得烂醉,强迫一名街头音乐家演奏手风琴。有人嚷道:“他不是士兵,他是绑架儿童的便衣警察!”围观群众听闻此言,立即向他投掷杂物,并试图对他处以私刑。
人们一呼百应,时刻准备拿起武器战斗。仆人们聚集在窗边,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下楼,整个街道的人马上全员出动参与追捕。如果一个“窃贼”被抓住,马上就会被拳打脚踢、棍棒相加或者投掷石块。逃命者只有跑到警察区才有一线生机。但即使如此,追捕者也会包围警察局,要求局长把他交出来。
5月23日,叛乱再度爆发。这一次,叛乱集中发生一个区域。叛乱持续了一整天,暴力愈演愈烈。事件的开端似乎是,警察试图抓捕一名11岁的男孩。一群人立即赶到现场,解救了那名男孩,警察却逃脱了,但在当晚,他最终被杀死。
更多的谣言开始泛滥:国王得了麻风病,需要小孩干净的血来清洗。在谣言的诱使下,巴黎发生了更多反政府、反警察的暴乱。
在此之后,巴黎人的政治态度大变,对国王的尊敬不复存在。1750年的谣言和运动已彻底摧毁了法国的互信,并为1789年法国大革命奠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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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抄一篇豆瓣上的书评。原文作者:划船不靠桨,原文地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7711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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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令大众深信不疑的谣言?随便一句话,再加上名字。对,就是这样。——《圣经·旧约》
谣言,他是一个幽灵,游荡在真与假,虚幻和现实之间,他身姿诡异,时而呢喃细语,时而夜枭嘶鸣,时而化作晶莹的精灵,时而化作舒伯特的魔王,你永远不知道它何时而生,自然,也感受不到它逝于何处。游荡着、游荡着,倏而与它擦肩而过,竟发现,他比你的倒影更逼真。
在茫茫的大部头中抽出卡普费雷的《谣言》,我吹了一口气,羁尘成了扬尘。它就像一只被累累硕鼠挤压在瑟缩在墙角的瘦鼠,薄、旧、枯黄和残损是它仅有的外部特征,不幸中的万幸,不起眼倒成了我区分它和那些皇皇巨鼠的唯一办法。
但事实不正是这样吗?“谣言”和他的书名一样,开始都那么的不起眼,风起于青萍之末,随之掀起阵阵巨大的旋风,而后复归于无声,止于林莽之间。这样好玩儿的物什又有哪一个不想去探索其中“真”与“假”的界限呢?
(一)真相:最大的沼泽地
说到谣言,我们总会提出与其伴随始终的一项运动:辟谣,而辟谣的核心,往往被认为是指出事情的真相就万事大吉。“真相是什么”可说是人们在发现谣言后最关心的问题,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试图去搜寻一个又一个的真相,希望将谣言带来的幻象戳破。殊不知,这一举动才是他们陷入这一领域最大沼泽伊始。
“在谣言研究和谣言信息基金会有一条热线,使公众来揭发他们可能碰到的新的谣言。耐人寻味的是,来电者往往是为了通知我们一些他们并不相信的故事。这样那些他们相信的‘谣言’(当然,他们因此不承认是这是‘谣言’)我们就无法得到了。……他们将他们认为是真实的称之为信息,而他们认为是虚假的或未经证实的称之为‘谣言’。”
这是关于真相的第一个例子,我们发现这个时候谣言的传播总是先于真相而出现,人们不是因知识是有根据或者被证实的才去相信他们,恰好相反,是因为我们相信了他们,他们才被我们“变得”真实了。甚至在此之后,我们会主动的屏蔽“它是假的”的消息(就像上面的例子)我们相信后,第一反应就不再是“求证”而是“传播”。这也就构成了谣言的核心——传播,它不同于“谎言”,哪怕他只有0.01%的模糊性,当他上天的时候,你看到的就是群魔乱舞。
很多时候人们对真相的苦苦求索就像求错了观音拜错了庙,大家认为可以带来真相的权威本身就是谣言的祸端,近年来众多大V微博造谣就已经是屡见不鲜,自媒体时代又有谁能够替我指定一个人就是“真理”呢?不过倒也应该感谢他们,因为至少使得我们对任何信息都抱着一种审视的态度。拥有基本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某个时代言之凿凿的真相,在我们看来也无非是谣言罢了。中世纪那些数以万计的“女巫”,她们被侮辱、被鞭挞,被处以极刑的时候,审判者的宣言“她们被魔鬼引诱并与之签订契约,亵渎了上帝的荣光”本身不就是最使人信服的谣言?人们对着火刑架上的哥白尼真的是毫无怜悯吗,还是更多的人认为这个宣称“发现了真理”的人才是最大的造谣者而理应被烧死?
每个人把搜寻真相作为打破谣言不二法门的人,他们每一次动作都是在沼泽中的一次挣扎,愈动只能导致更深陷的沉溺。
(二)想象:真与假的一体两面
“为什么摘下她的面纱依旧不能制裁她?”深陷泥沼的他们死不瞑目。
那是因为:“谣言,是有神性的。”
在书的最后,作者道“社会是建筑在信仰而不是证据的基础上。谣言的最佳例子不就是宗教吗,他不就是在传播一句由上帝之口说出的话吗?”在基督教中,这句话最初的来源叫“圣言”,宗教与谣言一样,是一种有传染力的信仰,即便是用上帝不存在的“真相”告诫使徒,也无法动摇他们的信仰,因为,是人们信仰了,才产生了上帝。
是什么让它拥有了神性?上面提到它是会像瘟疫一样传播和蔓延的,病毒会变异,谣言也不例外,使它不断变异和膨胀的就是人们的“想象力”。曾在一场辩论赛中举例,我方三辩在在微博PO了一张自拍,我方四辩转载后加了一句“他喜欢粉红色”的评论,我方三辩想“喜欢粉红色的男生有点娘”,而我方一辩想了想,转发“他的声音又细有尖,确实有点娘”你们猜,结果怎样?我方三辩在圈子里的形象就变成了一个“有变装癖的同性恋还他妈是个受”。其实每一句话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各位也只是在原有的形象中糅合入自己的想象塑造了这样一个Crazy的人,这就是想象。这个故事里,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真实,但是他的结果却使人啼笑皆非。
一点也不用诧异,因为,恕我直言,我们生活的社会也是各位“想象”出来的。
回到中世纪,去问那些信徒“为什么听信上帝”,各执一词;
回到古中国,去问那些臣民“为什么听信天子”,言人人殊。
拜托,既然都不一样,说明那样一个万能的玩意儿根本不存在,为什么你们还信?
错了,从来没有人信那个真实存在的XX,而是需要“想象”,来满足需要。
到了今天,上帝和天子消失了,但还有东西需要想象力来维持,那就是“金钱”和“制度”,于是大家共同信服了新的“谣言”,我们都相信货币可以作为一般等价物而不是一张纸,我们也承认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叫“制度”,它才能起作用。
就这样,我们一次次地辟谣,不过是造谣者对自我的一次次否定,不为真理,而是需要进化出包装得更精致的谣言。启蒙运动,高唱科学理性,将人性与神性对立,声称要不断追寻创造的价值与意义,这个时候,“听从你自己”的我们也放火烧掉罗马的我们,每个人,嚷嚷着要抓出那个“纵火犯”,真正的尼禄只存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