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经中,先知是一个重要角色,他们撰写了旧约圣经的主要书卷。

然而,摩西律法设立了详细的献祭与祭司制度,规定祭司为亚伦后裔、利未人协助祭司,却并未将先知制度化。事实上,先知看似地位很高,却几乎连基本生计都缺乏保障,先知制度的属灵性与制度边缘性之间存在明显的张力。

一、先知是如何产生的?

虽然创世记已经说过亚伯拉罕是先知,但正式描述先知产生方式的经文在申命记:

“我必在他们弟兄中间,给他们兴起一位先知像你。我要将当说的话传给他;他要将我一切所吩咐的都传给他们。”(申命记 18:18)

这说明,先知不像祭司一样世袭,也不是由人推荐或组织任命,而是神亲自拣选和呼召。例如:

  • 摩西
    在荆棘火焰中被神呼召,他说“我是什么人,竟能去见法老?”(出3:11)
  • 撒母耳
    还是孩子时,神夜间向他说话(撒上3)
  • 以赛亚
    在圣殿中异象中蒙召(赛6)
  • 耶利米
    被神提醒“我未将你造在腹中,我已晓得你;你未出母胎,我已分别你为圣”(耶1:5)
  • 阿摩司
    强调自己“原不是先知,也不是先知的门徒…耶和华选召我”(摩7:14–15)

可见,先知的产生是神的主权作为,而非人的资格晋升。

二、如何确认一个新出现的先知?

在外人看来,先知好像是“自封”的,但真正的先知都是蒙神拣选的。因为没有官方任命,当一个人自称“神对我说”,听起来就难以辨别真假,这也正是历代先知常常被质疑、被迫害的原因。

先知的身份要被人接受,就必须让别人相信他是神的代言人。圣经中,先知凭启示、预言和能力等方式得以确认:

  1. 神迹或权能的彰显
    例如,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时,行了十灾和红海分开,是极大的神迹;以利亚和以利沙都行了许多神迹(火从天降、死人复活等),百姓因此承认“耶和华是神”(王上18:39)。
  2. 先知所说的话应验
    申命记18:21–22 提到,若一个先知说的预言不应验,那就是假先知。例如,耶利米和以西结面对假先知时,都是以“是否应验”来区别真伪(耶28、结13)。
  3. 与神的亲密交流
    先知常说“耶和华如此说”,显示其信息来源。例如,民数记12:6–8中,神亲自表明他是“与摩西面对面说话”,与普通先知异象梦境不同。

此外,先知必须品格圣洁,顺从律法,不引人拜偶像(申13章),且与神的救恩计划一致(如指向基督、劝人悔改等)。

耶稣在新约说过:“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太7:20)

三、先知靠什么维持日常生计?

先知的身份没有体制保障,其生计高度不确定,他们有权柄却无地位、有呼召却无保障、有圣灵却无俸禄,因为他们是神设立来反转世界秩序的人。

在圣经中,不同先知的处境各异,基本生存总体上是很困难的,只能靠神的供应和个别支持者。

  1. 神直接供应
    这是极端的“属灵依靠模式”,例如以利亚在基立溪边,被乌鸦喂饼和肉(王上17:6),后来又靠撒勒法寡妇一点面粉和油维生(王上17:8–16)。
  2. 依靠信徒款待
    这是“散户式的支持”,例如书念妇人为以利沙建一间小屋,供其安歇(王下4:10);有些先知可能在虔诚者中接受接待,如撒母耳常在拉玛自设祭坛。
  3. 自谋生计
    有些先知可能靠农牧、体力劳动维生,例如阿摩司明言自己是牧人、修理桑树的(摩7:14),就像新约中保罗“织帐棚”自养(徒18:3)。
  4. 组织门徒团体
    以利沙时代,有“先知门徒”的团体,可能形成某种互助生活(王下2:3、6:1),但这不像利未人那样享有全国性的制度供养。[先知门徒可能是学习如何分辨神的话、传达异象、生活为圣,类似撒母耳建立的“先知学院”。然而,即使有“门徒”,先知的权柄仍来自神的呼召,而非师承或门派。]

总之,先知的生计只能依靠神或虔诚者,他们不为谋生而说话,能够不惧权势直言不讳,因为说了真话、搅动安逸,他们常常遭逼迫排挤,然而他们不靠人立为高位,却常被神高举,成为神话语的代言人,先知的贫穷与尊荣,正是其“属神”特征的体现。正如希伯来书总结的:

“(他们)在旷野、山岭、山洞、地穴飘流无定,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来11:38)

    四、先知的社会地位如何?

    一方面,先知的身份是极高的,他们是神的代言人,连君王也要听命;另一方面,他们常常遭到拒绝、羞辱甚至杀害。这种“属天权柄+属世边缘”的矛盾,非常鲜明。耶稣都亲自评论过:

    “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太23:37)

    因为先知有属天权柄,所以国王不得不尊重(如大卫、希西家);但他们揭露罪恶、触犯权贵,所以暴君想除掉他们(如亚哈杀以利亚、约雅敬烧耶利米书)。他们不依附制度、不得利益庇护,真是很脆弱而真实。

    某种程度上,先知与中国历史上的“圣人”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先知是“被神差来的人”,代表神的启示与律法,靠神直接差遣与圣灵能力而确立权柄;孔孟等圣人是“在人中悟天道者”,代表“天”或“道”的伦理智慧,靠人格、智慧、门徒传承来累积声望。但是,二者都处于“不由制度任命,但超越制度说话”的位置,因此也都遭遇“体制性的压迫”。孔子“周游列国却屡遭排挤”、孟子“言高而不见用”,个人际遇上与先知颇有几份相似。

    说得更“落魄”一点,以色列的穷先知,与中国的穷书生颇有相似之处,尤其是在体制外的尴尬身份与精神担当方面:

    • 都是制度边缘的灵魂人物
      不属于正式体制,却承担社会道义与文化传承的重责。
    • 都靠天命/真理说话,而非靠权位
      先知说:“耶和华如此说。”
      书生说:“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 都容易被权力压制,但后人尊敬
      耶利米被下到粪坑,后来被尊为“哭泣的先知”;
      屈原投江自尽,却被后世奉为“忠魂”;韩愈贬潮州,后来却成“唐宋八大家”之首。

    中国穷书生,是“读圣贤书”的代言人;以色列穷先知,是“听神声音”的代言人。一个代表“文化良心”,一个代表“属灵良心”,都不是制度的产物,而是时代的“外部良知”。

    五、神既供应,为何先知一贫如洗?

    既然先知是神所呼召的,为何神不直接供应丰盛,反倒让他们缺衣少食?难道蒙神呼召就该受穷?

    确实,“神必供应”是明确的应许(如马太福音6:33:“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但这“加给”,未必是人所理解的富足。比如以利亚,神是供应了他,但方式是乌鸦叼饼、水干了后让他去投靠寡妇,并没有让他住王宫、吃筵席。

    可见,神的供应是“够用”,不是“享用”。他不让先知饿死,但也不许他们陷入属世的依靠。

    毕竟,先知的使命本来就反常规,他们的职责是指出罪恶、劝人悔改,这本就意味着他们处在与世界对立的位置。如果他们过得太好,就会被质疑“吃这碗饭的”;贫穷反而成为他们非功利、非体制依附的见证。

    比如先知阿摩司,他说“我原不是先知,也不是先知的门徒;我是牧人,又是修理桑树的。”(摩 7:14) 他贫穷、不依赖体制,反而使他的话更有公信力,更显出是“神差来的”,而非“收钱说话的”。

    何况,耶稣也“没有枕头的地方”,他走的是十字架的道路。若连神儿子也“为我们成了贫穷”(林后8:9),那么属他的仆人,岂能指望一路顺风?

    所以,贫穷、受逼迫不是神不爱先知,而是他们被分别为圣,承担了“属灵的标记”。他们不是因为穷才属神,而是因为属神,不怕穷也不怕死,愿意为真理付代价、接受属灵呼召中的苦难份额。

    神不是忘了他们的需要,而是用“贫穷”炼净他们的声音,使之不依靠世界、只依靠他,也是为了让人分辨真假(假先知往往讨好人、靠恩赐敛财)。

    六、基督徒也该贫苦受逼迫?

    耶稣教导“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天父是知道的”(太6:25–32),但他自己和门徒却沦落到掐麦穗充饥(太12:1),这就暴露出一个极深的张力:神的信实供应实际生活中的逼仄贫困,可以同时存在。

    耶稣从未教导“繁荣神学”。他不是说“天父会供应,所以你们会过得好”,而是说:“你们虽然在困苦中,但不必忧虑,因为天父知道你们的需要。”

    他的门徒在田间掐麦穗吃,并非“神失约”或“生计断绝”,而是他们愿意撇下一切跟随主(路18:28),在跟随的路上虽然无依无靠,却是应许的“够用”——不是丰盛,而是信实。

    某种意义上,属灵的贫穷确实是神国里的常态,但物质的贫穷并非神的目标。耶稣宣告“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太5:3),不是说“贫穷本身是好事”,而是指那些在属灵上不依赖钱财、自谦自卑、依靠神的人才是真有福的。可见,贫穷不是终点,但常是炼净人心的必经之路

    所以,耶稣说“不要忧虑”,不是说:“神会给你豪宅汽车,所以你不要担心。”而是说:“神知道你真正需要什么,就算你现在掐麦穗,他也不会撇下你。”神的供应,很多时候不是丰富,而是“够你走完全程”。

    掐麦穗的人,未必是被神遗忘的人;他们可能正是走在信靠之路上的人。他们不忧虑,不是因为已经拥有,而是因为知道神不会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