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并没有明确记载耶稣的长相,但是确实说过他并不英俊、也不具备外表魅力:

“他在耶和华面前生长如嫩芽,像根出于干地。他无佳形美容;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也无美貌使我们羡慕他。” (以赛亚书 53:2)

但在现代影视作品中,耶稣大都长得极帅,往往是浓眉大眼、轮廓深邃、安静庄严、有磁性嗓音的白人。

为什么呢?

其实,耶稣的形象是不断演变的,他是“越来越帅”的。这背后,也揭示出人对“基督是谁”的不同想象。


在1–3世纪的使徒时代与初期教会,基本上没有耶稣形象,仅用鱼、牧人、羔羊、葡萄树等象征图案代表耶稣。最早出现的耶稣形象是少年牧人或哲人青年,并没有十字架和受难形象。这期间,强调复活与属灵的耶稣,不注重他“长什么样”,尤其避免偶像。

4–7世纪的拜占庭时期,开始固定“庄严基督”形象,东正教将圣像定型为长发、胡须、中分、深目高鼻,常身着金色或紫色衣袍,手握福音书或举手祝福,面部对称、平静、神圣不可侵犯。东正教重视“神化的基督”,圣像并不是现实写照,而是属天真理的窗户,强调基督的威严、永恒与全知。

耶稣基督全能者 (Jesus Christ Pantocrator)

到了8–14世纪的罗马与哥特时期,耶稣苦难形象逐渐增强,十字架受难图开始流行,强调血、伤痕和荆棘冠冕,耶稣身形消瘦、眼神哀怨。中世纪重视悔罪与苦修,基督作为受苦的羔羊被强化,以引导信徒在痛苦中与基督合一。

文艺复兴时期(15–16世纪),耶稣形象开始人性化、美化、贵族化,他浓眉、高鼻梁、强烈光影、肌肉轮廓清晰,画面中耶稣常表现出高贵、温柔、沉思、智慧,极具“魅力领袖”风范。因为人文主义兴起,强调“道成肉身”的人性,宗教改革前后也在反思“真实的基督”,于是艺术从教会传播媒介转向“心灵触动”的载体。

达芬奇:最后的晚餐
米开朗基罗:最后的审判

之后,在17–19世纪的巴洛克与浪漫主义中,耶稣形象变得情感化、戏剧化,他动作夸张、光影强烈、面部情绪丰富,睁大眼睛望天、流泪、抱怨、悔痛,外貌继续沿袭“西方俊美男神”模板。这一阶段,人们对苦难的感同身受转向情感震撼,巴洛克推动以感性唤起属灵共鸣,信仰的艺术表现力登峰造极,但也偏离了福音的朴素本质。

现代影视与视觉文化(20世纪之后)下,耶稣成为“影视偶像”,美化至极,他常为蓝眼睛白人,脸型精致,五官深邃,常穿干净白袍、配光环或耶稣式温柔微笑,身材修长,宛如好莱坞男主。因为影视文化需要“可共情的英雄”,耶稣被重塑为情感导师或救世领袖,在“爱与包容”的叙事中,耶稣越来越失去“十字架的反叛性”,不再刺痛人心,而是“感动你”。

影视耶稣形象

过去百年来,影视剧中的耶稣形象大多遵循一个“模板”:高大俊朗、目光深邃、长发飘逸、说话温柔、走路带风。这种形象既符合西方文化对“圣人”的想象,又符合观众对“救主”的心理期待——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神。但问题是:他太像神了,反而不像耶稣。

从 1961 年《万王之王(King of Kings)》,到 1977 年的《耶稣传(Jesus of Nazareth)》,以及 2004 年的《耶稣受难记(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我们看到的耶稣几乎都是白皮肤、蓝眼睛、拉丁式面庞,宛如文艺复兴画中走出来的贵族,柔光之中,散发着“宗教美感”。这种形象也许感人,但他不是一个真实的中东人,不再是“以马内利”——住在我们中间的那位。

尤其是 1977 年英国演员 Robert Powell 扮演的耶稣形象,至今在很多人心中留下极深印象。他冰蓝色眼睛、苍白脸庞、沉静目光,从不眨眼(导演的要求,以塑造“神圣不可侵犯”的视觉效果),神秘、超脱、庄严,几乎像“神”下凡,而非“人子”。这一形象对影响极大,今天很多福音漫画和教会教材依然用 Robert Powell 版耶稣做原型,那双深邃冰蓝色的眼睛几乎成为了“耶稣标准脸”,但也因此造成了白人化、美型化、神秘化的后果。

相比之下,Jonathan Roumie 在《The Chosen》中扮演的耶稣,终于不再“像耶稣”,却更像福音中的那一位。这位耶稣肤色略深,浓眉黑发,不算太帅,他的身上没有贵族气质,更多的是市井人间的亲切感与属灵威严并存。他会开玩笑,会疲惫,会沉默,会直言责备,也会热泪盈眶。他不追求英雄范儿,而像圣经中“无佳形美容”“无美貌”的耶稣。这部剧的成功,恰好证明:

让耶稣“普通”,反而使他荣耀;让他“不像耶稣”,反而终于像了耶稣。

Jonathan Roumie 具有埃及和叙利亚血统,同时也有部分爱尔兰和西欧血统,虽然是在美国长大的天主教徒,但他的中东混血特征(如黝黑头发、深色眼睛、浓眉、皮肤偏暗)使他比传统“好莱坞白人耶稣”更接近中东人,这种形象在历史还原上比以前的金发蓝眼耶稣真实多了。这位演员不属于“俊美偶像派”,而是温和、内敛、有亲和力的类型,他表情柔和、眼神深邃,富有“灵性气质”而不是英雄气场,很好地避开了“过分美化耶稣”的陷阱,让观众更专注于耶稣的言行与恩典。他年龄比耶稣大10岁,但形象并不违和,反而呈现出一种早熟沉静的气质,符合耶稣“似有权柄不像文士”的形象,精神气质更有权威感和深度。

《The Chosen》中的耶稣亲切风趣、温柔而有威严,是“最能交朋友”的耶稣形象

耶稣变得很帅,当然是视觉传播的需要,导演常选用有领袖气质与吸引力的演员,使观众更容易相信他是耶稣;观众潜意识中愿意崇拜某种理想化英雄,这种心理驱动导演选择美化的耶稣形象。现代作品也更爱强调耶稣的神性与荣耀,因而倾向于用美丽、圣洁、发光的外形呈现他,与“受苦仆人”的形象形成反差。

这样做的好处,是拉近观众与耶稣的情感距离,让基督形象更具感染力与传播力。但是带来的影响也不可小觑,因为:

  1. 图像对神学的塑造作用
    人如何“看着耶稣”,便如何“想象耶稣”;
  2. 形象转变带来的属灵偏差
    “美化版的耶稣”,会改变人们对福音的理解。

图像并不是中性的,我们“看”出什么、就“信”什么,所以图像不是装饰,而是一种神学表达。在教会历史中,耶稣的变化其实反映了当时人们如何理解基督;而今天,越是用“现代感性+英雄模板”去重新诠释耶稣,就越难承受他十字架的丑陋与刺痛,“帅耶稣”带来三大属灵偏差:

  1. 荣耀遮盖了羞辱
    影视中的耶稣常“圣洁光环+俊朗外貌+领袖气质”,但圣经强调他是“无佳形美容”、“被藐视、被人厌弃的人”。
    若我们只爱荣耀中的耶稣,而不愿面对十字架上的他,那我们爱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自己的投射。
  2. 共情遮蔽了悔改
    影视版耶稣很容易“理解你”“陪伴你”“感动你”,但他不再说:“悔改吧,天国近了。”
    他像一位暖心导师,却不是审判世界的主。这会使我们误以为“神只要我们疗愈,不要求我们转变”。
  3. 道成肉身被去真实化
    真实的耶稣是中东人,皮肤黝黑,穿粗布袍子,说亚兰语,长在拿撒勒的贫民区。但影视版常是北欧风男神,洁白衣袍、情绪温柔、宛如灵性教练。
    这其实是文化霸权对耶稣的重新占有:把他变成西方人、现代人、理想化人,反而离他道成肉身、住在我们中间的真实越来越远。

然而真正的耶稣不是你想要的、而是你需要的,他也从不取悦人:

  • 他不像英雄,但他拯救世界;
  • 他不美丽,但他使万物更新;
  • 他不讨喜,但他用真理刺透人心;
  • 他不逃避羞辱,反而进入羞辱,带出荣耀。

他不是那位你想“跟着成功”的导师,而是你必须“与他一同死”才能得生命的主。

想象一下:如果耶稣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他吗?一位肤色黝黑、头披破旧布巾的中东男子,住着帐篷、说着外语口音走进你的城市,说“我是神的儿子”,你会相信他,还是举报他?

这就是“耶稣真正长相”的挑战。他不迎合人,而是逼迫人作出选择。

因此,我们需要警醒:是按圣经认识耶稣,还是按影视剧印象?愿意跟随那位“无佳形美容”的基督,还是喜欢那位“让人舒服”的偶像?若是接受真实的基督,就意味着你必须面对羞辱、悔改、与主同死。

图像能够重塑信仰,正如诗歌可以牵引情感。我们需要在艺术中回归真实的耶稣形象,不是为着反对影视美学,而是为了忠于福音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