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so今天出了一篇《计划的阿里和市场的腾讯》,我看了大呼过瘾。这可能是他近来最好的文章!他说:

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相信“政府式”强大的计划力量的时候,我还是愿意站在市场一边,相信自由和独立的价值。

一直以来,马云的政治野心昭然若揭。keso说:“马云最推崇的商业模式,是国家。”没错,马云曾经放出狂言:

“我们过去的100多年来一直觉得市场经济非常之好,我个人看法未来30年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计划经济将会越来越大。为什么?因为数据的获取,我们对一个国家市场这只无形的手有可能被我们发现。”

然而很不幸,马云纯粹是痴心妄想。

因为,计划经济是根本不可能的。

二战以来,全球约有一半人口采用计划经济,而目前,这一半人口要么改弦易辙,要么成为全球经济的“尾部”,全部宣告失败。

在经济学史上,关于“经济是不是可以计划”的问题,持续辩论了100余年。受到物理学巨大成功的鼓舞,一部分人相信,人类社会就和自然界一样,都会产生许多数据,都根据一定的规律行事,所以经济运行的规律是可以掌握的,经济是可以预测、可以控制的。

这种狂妄,可以追溯到200多年前的数学家兼哲学家拉普拉斯,他曾经自信地说:

只要给我一个时间片段上所有分子原子的状态,我也掌握了所有分子原子运动的规律,那我就可以告诉你,世界任何一个时间片段上的分子、原子、人类社会、动物,以及自然界所有的状态。我可以推知过去,也可以推知未来。

今天看来,这个“拉普拉斯假说”实在是痴人说梦。人类预测未来、推知过去的雄心,已经遭到致命打击。

幸好,多数哲学家、物理学家、社会学家、经济学家脑袋没有发昏,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经济是不可能预测、不可以计算的。

计划经济之所以不可能,有三个根本原因。

1
 数据不可得

马云和拉普拉斯狂妄自信的基础,是所谓的大数据。然而,计划经济所需要的基础数据,是根本不可能采集到、也是无法分析的。

其一,人们说不清自己的需求、说不出自己真正的兴趣和偏好。你问我苹果和香蕉我更爱哪个?我不知道耶。要不你拿点水果过来我吃吃看?

其二,我就算知道我的偏好,比如我知道我喜欢读什么书,可我凭什么告诉你?时间宝贵,我不想耽误时间;隐私重要,你拿钱买我也不卖给你。

其三,我就算告诉你,我会告诉你真话吗?不会。比如你要做人口普查、经济普查,我不会告诉你真相。如果你丫搞计划生育,我有三个孩子,我只会报给你一个;如果你按人口来分田分地的话,我有两个孩子,我告诉你五个。所以人们说,什么是最大的谎言?统计数据。

其四,就算统计局基于不准确的数据做出人们可以相信的预测,人们也会对这预测作出反应。你预测今年流行红色,这到底是你预测出来的,还是因为你的预测造成的?你在正腐工作报告中提出发展什么什么产业,那结果到底是你计划出来的,还是你强行干预造出来的?

其五,从技术上,数据也不可整合。数据永远保存在不同的人手里,永远无法采集和整合。同一个地区的工商、税务、法院、环保数据都无法整合,同一面红旗下的银行、运营商、气象局的数据也无法整合,还奢谈什么其他。

你或许反驳说,相信计划经济的官员会努力去做的,他们会努力收集数据,相信就能做到!残酷的事实是,他们根本不去做,他们有很强的惰性。

2
 人际效用不可比较

人们对于不同的商品,存在有不同的偏好、不同的个人估值。我喜欢苹果多于橘子,喜欢橘子多于香蕉。你可能刚好倒过来,最喜欢香蕉,然后喜欢橘子,最后喜欢苹果。你拿什么指标来衡量,到底苹果重要,还是香蕉重要?

打个比方:你需要木材,替你心爱的小狗盖一所小木屋;他需要木材,要替他的儿子买几支铅笔;我需要木材,我用木材烧火取暖。你、他、我三个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愿意放弃什么,但是如果作横向比较,我说取暖最重要、你说小狗最重要、他当然说儿子最重要,到底谁的需求更重要?这是无法判断、无法比较、无法权衡、无法协调的。

又比如:张三家的老大,一定比张三家的老二要大;李四家的老大,也一定比李四家的老二要大。但你不能因此推知,张三、李四家的老大,一定比王五家的老二要大。王五家的老二,很可能年纪要远远大于张三、李四家的老大呢。

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对人们的需求排个序,根据排序结果进行加总计算,从而预测社会上谁更需要什么商品。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对不同物品的个人偏好,但是横向比较,你不可能计算出每一种商品的效用的绝对高低。

同理可知:世界上有穷人和富人,你去问10个有钱人,他们都说苹果比番薯好吃,但是你不能得出苹果比番薯重要的结论。因为对于第11个穷人来说,番薯要比苹果重要得多,因为他连温饱都没有解决。

所以,个人可以计划、企业可以计划,社会是无法计划的。因为个人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的效用所在;企业有自己的可用资源,也可以有明确的目标。但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每个人、每个企业的目标都不一样,社会无法加总合并,你不知道社会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努力。你连社会的总目标都无法得到,还怎么可能计划经济!

3
 奖惩无法适当

计划经济不可能,还因为奖惩很难恰如其分。

人总是会犯错误的,预测未来既不可能,那犯下的过错就很大了。谁来对正确的预测做出奖励,谁来对错误的预测做出惩罚呢?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巨大问题。

如果不能够很好地解决奖惩问题,人们就没有动力及时修正错误,调整对未来的预测。

4
 计划经济就是短缺经济

计划经济既不可能,妄人非要搞,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短缺,计划经济就等于短缺经济。

所谓短缺,就是商品的价格受到抑制,人们用出价的办法买不到,不得不采取其他方式才能获得。

在计划经济年代,你有钱买不到吃的、穿的、用的,你得有粮票、布票、糖票、肥皂票、电灯泡票,才能买到你要的东西,这就是短缺。

在计划经济年代,人们都习惯排队,每个人上街口袋里都放一个网兜,一看到有人排队,你就赶紧加入他们的队伍,不管他们排什么,你只要排上了,那就是好的。那时候,时间不值钱,那些排队才能分配到的商品才值钱。

短缺经济,表面上看,好像是什么东西都不够。其实呢,所谓“什么东西都不够”,并不是商品供应减少,而是价格说了不算,人们必须采用价格以外的方式去竞争。用钱买不到东西,可不就是短缺嘛。

用钱买不到,用什么呢?只有靠排队、凭关系、凭票证,凭那些权力掌控的东西。所以计划经济就是短缺经济,短缺经济就是,你花时间排队浪费了很多时间,对社会上其他人毫无用处,其结果,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