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美東時間2月13日、中國時間14日),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庫德洛表示:「我們非常失望,因為中國仍未接受邀請,讓美國CDC專家與世衛組織人員一起到中國去。兩周之前,我宣佈我們要派最出色的人去中國,結果仍未能成行。我們公共衛生團隊的專家非常失望,我們以為中國的透明度增加了,但事實並非如此。這不是政治或貿易問題,它事關健康、公共衛生、幫助人們。病毒在美國處於控制之中,我們不知道在中國是否也得到了有效控制,我們以為感染人數正在減少,事實證明可能並非如此。我們對中國缺乏透明度感到失望。」
之前的消息是,中國允許美國專家加入WHO專家組,一起前往中國。但緊接著又有消息說,中國從WHO專家團隊單獨剔除了美國專家。
早在美東時間1月28日、中國時間1月29日,美國衛生部長阿扎爾、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主任以及幾位美國國家級傳染病和呼吸病研究所主任就共同出席新聞發佈會,說明疫情對於美國是嚴重的公共衛生威脅。當時阿扎爾說,中國一次又一次拒絕美國的援助請求,而美國的提議是早在1月6日以來不斷地提出來的。阿扎爾強調,重大的公共衛生問題,需要世界上最優秀的專業人員來參與。
中國時間1月28日,習近平在會見WHO總幹事譚德賽,說中國政府「始終本著公開透明、負責任的態度及時向國內外發佈疫情資訊」,還強調了加強與國際組織間的合作。其後,美國總統特朗普與習近平通電話,習近平向特朗普保證中國會很公開透明、會接受美國的幫助,特朗普發推表示雙邊關係良好,還表揚了習近平和中國政府。
然而直到今天,僅有4名WHO官員抵達中國處理談判事宜,沒有任何疫情專家到達中國。
事實上,中國在遇到大災大難時,幾乎總是習慣性地拒絕國外援助,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機構和個人。對於需要親赴現場的專家團隊,中國更是慎之又慎、躲避不已。
這是為什麼?
1959-1962年,中國經歷了慘絕人寰的大飢荒,數千萬人活活餓死,是人類歷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人禍。蘇聯聞訊,馬上召開政治局會議,決定立即援助中國50萬噸食糖、300萬噸糧食。赫魯曉夫安排蘇聯駐中國大使與周恩來溝通,但毛澤東卻一口回絕。毛澤東說:「哪怕把全中國人都餓死,也不要赫禿子的一粒糧食!中國黨和政府是有骨氣的!我們不僅不要蘇聯的援助,而且還要還清蘇聯的負債!」
但廣大群眾、包括黨的高級幹部得到的消息卻是,蘇聯乘人之危,「逼債討賬」。於是全國人民開始痛恨蘇聯:之前跟蘇聯「老大哥」學會的交誼舞,不跳了;給孩子起的蘇聯名字,娜佳、尼雅,娜莎什麼的,統統改成「反修」!
毛澤東對私人醫生李志綏、秘書田家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中國有幾億人口,餓死幾千萬人沒什麼大不了的,讓婦女敞開生,沒幾年就找補回來了。我們不吃赫魯曉夫的磋來之食!」
當時美國尚未與中國建交、西方各國均對中國實施嚴厲制裁,但時任總統肯尼迪立刻決定向中國提供援助,並制定了兩套方案:一個方案是中方直接向美國購買500萬噸小麥,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另一個方案是,中國同意放棄對鄰國的軍事政治壓力,美方同意以長期和低息賒銷的方式,每年向中國出售1000萬噸小麥。
當時中美之間通過波蘭秘密接觸,中共駐波蘭大使王炳南把毛澤東的指示轉達給美國方面:「中國人民有信心戰勝困難、贏得勝利,絕不會依靠別人、尤其不會靠美國人的施捨過日子!」美國急了:500萬噸小麥沒有任何條件,要是付款有問題,以後情況好轉再說,並不是施捨啊。毛澤東很硬氣,他對王炳南說:「你告訴美國人,如果美方需要幫助,我們願意援助一些大米和小麥。」然後他指示周恩來,拿出糧食援助非洲。
偉大領袖啊!500萬噸小麥,千萬條人命。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中國人的心越來越冷漠,僥倖活著的那一部分人,總是看不起、甚至仇恨其他人:飢荒中苟且幸存的,看不上那些被餓死的;文革中狐假虎威的,疏遠那些被打倒的;改革開放後先富裕的,遠離那些被貧窮的、上不起學的……那些人是代價、是負擔,活該在祖國日益強大的進程中,被清除、被消滅。
202年春節,是中國氣候最冷的,也是中國人心最冷的。江城武漢,成為中國病毒的發源地;武漢人,成為全國人心目中的瘟神,被驅趕、被歧視;而困守封城的武漢人,被自生自滅、被走投無路,甚至連統計數字都不是。
唐山大地震,拒絕外援;汶川大地震,拒絕外援;武漢大瘟疫,再次拒絕外援。——直接救命的援助不要,只要資金和經批准的物資,而且只能通過中國紅十字會。前線終日勞累的醫生,只能整天不吃不喝也不上廁所,因為防護服「太金貴」,而中國口岸卻直接拒絕「境外勢力」的醫療援助物資!
中國寧可讓「代價」死、也決不接受外援,至少有三大原因:
一、
信息是最重要的政治資源,真相是最重要的政治壁壘。如果外國專家直接接觸第一現場,他們獲得的信息就能成為真相的來源,也會成為黨內勢力互相相互攻擊的口實。所以,信息必須嚴密管控,決不能讓外人插足。
二、
地震和瘟疫並非天災,而是邪惡體制和當政者無能引發的人禍。在正常的國家,追究責任、直面錯誤再普通不過,但對於極權政權而言,承認錯誤就威脅到執政合法性,下台則必遭清算。所以,災難必須變成勝利、多難必然興邦,民意必須控制、輿情必被引導,此中的機關要害,怎能讓外人插手。
三、
70年來,愛國主義是中共主要的執政手段,其思路是民族主義、方式是不斷構築恐懼和仇恨。美帝國主義雖然是「紙老虎」,但它「亡我之心不死」,必須永遠是威脅中國的敵人;「小日本」再怎麼援助中國,那也不是一衣帶水的鄰邦,必須「手撕鬼子」。如果美國人來幫助中國人度過災難,通過先進的科技、認真負責的態度、人道主義的精神讓中國人看見「一片藍天」,那民族主義仇恨豈不就消退了?這樣一來,厲害國關鍵時刻要靠別人幫忙,崛起與強大的謊言不就失靈了?
武漢肺炎疫情如此嚴重、卻堅拒美國專家,美國政府和民間捐助中國最多、卻被官方公開指責沒有幫助,都沒有逃出這三大要素。
試想,如果美國美國傳染病專家、病毒專家一來,迅速發現官方數字與現實的巨大差異、親眼看到疫區的慘烈狀況,那官宣不就不攻自破了麼?只要美國專家不來,那一切都還「可防可控」。你用各國撤僑人數與感染人數的比例來估算確診人數?那是造謠,必須刪號拘留!你用火葬場工作時間和工作強度來估算死亡人數?那也是造謠,必須強制隔離!要是你從「戰時狀態」的指令來推測「軍管」的現實,那更是妖言惑眾,必須抓捕歸案!雖然從外地馳援醫療人員和殯儀人員上不難看出瘟疫的高傳染率、高致死率,但必須嚴密防控那兩個數字,絕不能讓外人染指。
更不要說,最優秀的病毒專家如果前往現場,就有機會發現:病毒究竟是如何產生、如何突然變異的?究竟是誰在基因圖譜上動了手腳?烈度堪比生化武器版的病毒有著怎樣的陰謀?要知道,中國最好病毒學者往往都是美國人的學生、是美國專家和實驗室培養出來的,「老師查學生作業」真的很容易。
至於中國人的愛國主義,那更是漫延全球。美國撤僑專機剛剛落地加州機場,便立刻遭到了一些中國人的抗議,他們義憤填膺地阻止回家的美國人走出機場。這種政治病毒,才真正是人類的巨大災禍。他們可以攔截同是同胞的武漢人、可以逼迫中國人在境內「偷渡」,他們比瘟疫本身更強烈地威脅著全人類的自由與尊嚴。
[本文參考了江峰先生的部分素材和觀點,專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