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战争?

我没有查字典,我斗胆给一个定义(我猜你多半能够赞成):

战争就是以某个正义的借口,公然实施的群体暴力。

比如,你觊觎一块土地,你非得找出“XXX自古就是YY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样的借口,去夺取那个土地。不然,你就是侵略,就算依靠暴力夺得土地,因为缺乏正当性,无法在正义上持久维持。

林冲本来是个“面货”,别人欺负他老婆,他隐忍退让,别人搞得他家破人亡,他都仍然心存幻想。直到别人取他性命,他才终于铤而走险,加入了梁山的反朝廷战争之中。他的正义是:生存权。

但朝廷镇压林冲,也有自己的正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嘛,不忠于王道的人,天下得而诛之。所以朝廷镇压梁山起义,实在是太正义了。

然而你发现没有,当朝廷发现暴力干不过起义军时,他就玩阴的:招安。当招安后的梁山将士被“发动群众斗群众”之后,他们与朝廷的战争就结束了。

所以,我刚才对战争的定义是错的。《孙子兵法》早就指出:“兵者,诡道也。”只有原始森林里的野兽,才会为了抢夺食物直接把对手咬死,剥其皮、啖其肉而后快。自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战争早就成为谈判的一种手段,而非简单地以暴制暴了。

曾经的“日不落帝国”英国,采用的战争方式是一种构建战略,把对手打败就行了,还得留着他。所以,英国殖民地一度达到3500多万平方公里,比今天的俄罗斯、中国和印度加起来还要大,而且领土散布在世界各地,相互之间远隔重洋。可是英国不仅能占领它们,还能持续的享有它们,至今,很多殖民地虽然独立了,英国女王仍是他们的名义君主。

而今天的全球霸主美国,采用的战争方式则更加多样化。尽管它确实拥有超强的实力——包括实施顶级暴力的能力——但它却像一个“懒惰的巨人”,能不打就不打、能少打就少打。

需要打硬仗的时候,美国当然毫不含糊。当年在朝鲜战争,麦克阿瑟将军实施的“绞肉机战术”,让联合国军队所到之处,敌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成片死亡和节节败退。

但当美国想要一块土地时,他根本就“懒”得打,他用另一种方式显示实力:拿钱买。但他决不像一夜暴富的土豪,直接用钱“砸晕”对方,而是瞅准时机、用极低的价格“混”得大片沃土。

比如,1803年,美国以不可思议的每英亩3美分低价,从法国购买了整个路易斯安那地区,面积多达215万平方公里,让美国国土面积顿时翻番。“苦主”拿破仑叹息说:这区区1500万美元,连我一天的军费开支都不够啊!

上世纪,面对最强大的对手苏联,美国采用了“冷战”的方式,而没有直接诉诸武力。苏联经济行将崩溃,想多卖点石油“撑”经济?美国就联合石油输出国弄低石油价格,让苏联“油变钱”的算盘落空。苏联出动大量飞机入侵阿富汗?美国就用又便宜又好用的导弹来支持游击队,游击队就跟玩儿似的,把苏联飞机一架接一架打落在地。

今天,美国对付中国,采用了“凉战(Cool War)”策略。这是一种与冷战迥然不同、但核心价值观一致的方法,但出于安全考虑,具体战略战术我这里就不展开了,只提醒你思考一点:强大的美国、强手如林的美国,为什么选出一位“大嘴巴”的“白痴”总统?他真的是朝令夕改、嘴上不把门的糊涂富豪吗?

然而,与英国和美国相反,中国人酷爱战争,但对战争的理解却仿佛停留在远古:以暴制暴。

中国人喜欢用战争解释几乎一切事情。家庭里,孩子不听话,父母发动“家庭战争”;职场上,老板进行组织机构调整,被称为“职场战争”;老百姓利益被侵犯、安全受威胁想维权,那更是“宋江式战争”……中国人习惯零和博弈,把什么事都看成“你死我活”。

商业竞争,更是被中国人称作“商场如战场”。只要发现一片有机会的“新大陆”,中国人就一拥而上,直到全都“出不入兮往不反”,所有人都没法存活,要是“万骨枯”之后还有“剩者”,那更是“凡我所过,寸草不生”。

中国的商场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景象:比尔盖茨和乔布斯是商场上多年的“死对头”,两个人却经常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当苹果面临“生死劫”时,微软甚至重仓投资苹果。

中国人好像很难理解“竞合(coopetition)”的概念。在中国人看来,消费科技领域的苹果、Google、Facebook、三星、亚马逊五巨头,就像五个争夺霸主地位的“军阀”,在多个方面展开激烈的“商战”。苹果在硬件上与三星和亚马逊竞争,在操作系统上与Google竞争(Google的操作系统在三星手机上运行),Google也与亚马逊竞争(亚马逊同时使用安卓的授权版本和竞争性版本)。Facebook与所有这些操作系统竞争,试图主导用户使用的移动设备,并成为最有价值的数字广告平台。Facebook还与Google的YouTube竞争,力争成为在线视频发布的最大平台。亚马逊正在从Google抢夺搜索引擎流量,以建立自己的广告平台。与此同时,在数字图书、电视、电影领域,亚马逊一直努力保持领先地位,比Google和苹果的音乐和视频服务做得更好。

习惯“明争暗斗”的中国人很难看到,这五位“军阀”其实是相互合作的,他们的产品和服务相互关联:苹果的设备长期将Google作为默认搜索引擎;Facebook是所有移动设备上最常用的App;在苹果和安卓设备上都可以找到亚马逊的媒体内容,尽管亚马逊与苹果的AppStore和Google Play存在直接竞争;三星实际上为直接竞争对手苹果制造了许多手机关键部件。

所以,当中国人将政治诉求形容为暴力、将公共事件描述为暴力,非得发动以暴制暴的战争,你就不难理解了。嗯,你说对了:中国人有正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