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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在深圳和香港,各有一个名为罗芳的村庄。
罗芳村原本是深圳的一个小村子,由于生活极其贫困,许多村民偷渡到香港,并定居在深圳河岸边。由于移民几乎全部来自罗芳村,他们便将新家也称为罗芳村。
在香港罗芳村,村民的收入是他们在深圳的同乡的100倍。如此巨大的差距,造成成千上万的大陆居民出走香港。通过海上边境时,许多人不幸罹难,尸体漂回深圳的海岸边,在海边打捞尸体竟成为一种职业。在一些村庄,超过半数的劳动力都逃去了香港。
这一年的11月,邓小平恢复职位后首次视察广东。当地官员向他汇报不断恶化的逃港问题,希望中央派驻更多部队来维持边境秩序。邓小平沉痛地说:这是我们的政策有问题,不是部队管得了的。
2
1976年9月的某一天,四川蓬溪县的九龙坡。公社书记邓天元召集村干部商讨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经过激烈的长时间辩论,他们在深夜达成一致意见:采用包产到户的方式,解决困扰已久的经营和激励问题。
邓天元是公社书记,自然深知此系杀头大罪。所以他决定在两个生产队先试点,将边边角角不重要的土地承包给个人,其余土地仍然集体耕种。当年,贫瘠土地的粮食产量超过集体耕种的肥沃土地3倍。
第二年,更多的土地成为试验田,更多的生产队加入包产到户的行列。1978年之前,包产到户已经遍及全公社,但当地政府一无所知。
1979年,县政府召开会议讨论粮食增产,邓天元将九龙坡的秘密公之于众。
第二年,农林部派出调查组下到九龙坡。调查组对邓天元的包产到户提出了批评,但是赞赏了他为提高粮食产量所做的贡献。
3
1978年,安徽省大旱,许多土地颗粒无收。
与九龙坡一样,凤阳县的小岗村也是当地有名的“要饭村”。年底,小岗村18户村民为了活命,在秘密协议上按下红手印,实行包产到户,均分生产队的土地与劳动工具,展开自负盈亏的农业生产。
这还了得!他们犯下了私分共有财产的重罪。邻村发现后,向县里举报,县里汇报给省上。万里时任安徽省委书记,他没有治罪,给予了试点5年的政策。
当年,小岗村家家户户粮满仓、谷满屯。
1979年,万里冒着巨大的风险,整天不厌其烦地向北京解释包产到户的好处。此前,1978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明确规定包产到户是违法行为,1979年的十一届四中全会明确强调“不许分田单干”、“不要包产到户”。
政策挡不住民意。万里决定在安徽全境推广小岗村的“大包干”经验。后来,有民谣云:要吃米,找万里。
4
1978年11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王震出访英国。在他的意识中,伦敦一定充斥着贫民窟,到处都是贫穷与剥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工资仅有伦敦一个垃圾工的1/6。
1978年9月,邓小平出访日本。他向东芝请教:北京的冬天,总有很多家庭烧煤球炉中毒,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日本人十分茫然,根本不知道煤球炉是什么东东——因为日本早就没这玩意儿。
邓小平觉得很丢人。坐在新干线上,他说:“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现代化的速度了。”
5
中国人向来是很善良的。
苏东坡当年被贬惠州,穷困潦倒,买点肉摊上剔剩的羊脊骨,将羊骨煮熟煮透,再撒盐加酒于上,用文火慢烤,等到骨肉微焦,他便一边啃骨头,一边给弟弟写信说:
吃羊骨、剔碎肉,就像虾蟹那般美味哟。只是,把骨肉剔得太干净,狗狗们不开心了。[如食蟹鳌…甚觉有补…众狗不悦矣。]
中国人向来是很坚强的。
即便1957年“反右”、1958年“大跃进”、1966年“文革”,将官僚政府沦落为自我毁灭的政治机器,造成人类历史上和平年代最严重的大饥荒,但只要给点空气、给点饭吃,中国人就安天乐命,而一旦环境略有好转,中国人便更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中国向来是一片富庶的沃土。
老子说:“我(指君王)无事为而民富。”司马迁说:“治国之道,富民为始。”邓小平朴实地说:“致富光荣。”《论语》有载: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6
1978年以来,饥饿的村民在自己的村庄里搞起了家庭联产承包,乡镇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表现远远超越国营企业,个体户和创业者的兴起比国营企业的改革更能给城市带来活力,最终,市场经济完胜计划经济,春天终于回归神州大地。
中国经济改革的故事,是坚强的民营企业家的故事,是勇敢的零星社会试验的故事,也是善良而坚强的中国人为了美好生活而不懈奋斗的故事。
2008年,著名经济学家科斯说:“中国的奋斗,就是世界的奋斗。”当年12月,《时代周刊》写道:“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故事。它是我们所有人的故事,不仅仅属于中国。”
如果毛泽东复活,他一定认不出今天的中国。他会惊讶地发现,私营企业和市场经济实现了他破碎的梦想,那个所有中国人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期待中、共同希翼将中国重建为国强民富美好家园的梦想。
本文为《变革中国》读后。